中新经纬消息,五一假期后,崔宇(化名)仍像往常一样去办公室打卡上班,但彼时他已不再打电话营销,这原本是他的主要工作。据他透露,有100余名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的“员工”和他一样。
从严格意义上讲,崔宇并不属于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和他签订劳动合同的公司名叫上海外服杰浦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外服杰浦)。崔宇告诉中新经纬,去年12月,外服杰浦要求员工自愿解除劳动合同,并转签给一家新的外包公司。崔宇对公司的赔偿方案不满,拒绝签约,事情一直僵持到今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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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日晚间,他被叫到一个房间,“人力直接给了我一张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也不用我签字,直接把我开除了。问他理由,他直接说如果我有异议,可以走劳动仲裁。”11日,崔宇和其他100余人来到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所在的办公楼前。于是,在各大社交群里传开了他们在办公楼前的照片。
就在前一天,一张浦银理财员工的图片在社交群中流传,图片中,该员工的个人签名称工资被调低至到手6260.09元/月。
随着上述两件事的发酵,浦发银行于当日晚间回应,网传图片系两起独立事件。其一,网传子公司一员工薪酬下调是因其本人业绩考核不佳所致,经沟通,目前该员工已对上述调整表示理解。其二,系一业务外包公司与所属员工之间存在劳动纠纷所致,目前该外包公司正与员工沟通解决。
13日,中新经纬拨打外服杰浦2022年年报公布的电话,并未能联系到对方。
外包引发的劳资纠纷
在浦发银行2022年年报中,有一个数字曾引发投资者关注并在互动平台提问:“贵行信用卡中心人数为11975人,但其他可比同业的信用卡中心人数远低于浦发银行,如平安银行信用卡中心1992人、兴业银行信用卡中心1134人等,请问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运营是否存在冗员,影响降本增效的现象,为何与同业相差这么多?”
浦发银行董秘则表示,公司披露的信用卡中心人数包含了正式和非正式用工数量。
若按照同规模银行披露的信用卡中心人数对比,浦发银行非正式用工数量或超万人。崔宇就是非正式用工中的一员。他表示,自己为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工作3年,主要工作是营销信用卡分期和贷款,之前高的时候月薪能到手一两万元。
在得知要转签给新的外包公司时,他认为应该给2n(注:n为工作年限)赔偿金,但公司并未同意。考虑再三后,他和其他部分人并未转到新的外包公司。另一位员工对中新经纬表示,如果转签相当于把工龄清零。崔宇称,今年自己的工资越来越低,每月只有四五千元。
招聘网站显示,外服杰浦系上海外服(集团)有限公司全资子公司。公司成立于2016年,致力于为浦发银行提供岗位外包、业务流程外包(BPO)服务,公司具有唯一性、排他性的特点,整体的运营围绕浦发银行的外包业务开展,以确保浦发银行的风险可控性。目前,在招聘网站上,外服杰浦仍在为浦发银行、浦银理财进行人员招聘。同时,也为其他银行进行招聘。
来源:某招聘网站
某网络投诉平台显示,早在2021年,就有用户投诉与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产生劳资纠纷,其签约主体就是外服杰浦。彼时,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回复称,“相关事宜属于用户和外服杰浦之间的劳动争议纠纷,并提到”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与外服杰浦仅是商务合作关系。
据界面新闻报道,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在2022年末推行地推团队改革,要求外包人员转签合同形式。“原先的外包形式是以人为单位,浦发这边发多少,就有多少转到个人,相当于劳务派遣,现在的外包公司是以纯绩效考核为方向,员工和浦发这边彻底没关系了,钱到了外包公司还得再分成给外包公司。”
针对外包公司涉及的劳务纠纷,北京中银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保全分析称,在实践当中,单位之所以选择外包就是想规避风险,还有一些因为人员指标、人员招聘需求的要求而导致要用外包公司,另外采用外包也有助于化解纠纷,因为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外包人员的纠纷确实是由承包方自己处理。
杨保全认为,从法律角度讲,外包人员的劳动合同和薪资应该是由外包公司来确定,和发包方不发生关系,但是对于一些更有社会责任感的外包公司,往往会在实践当中采取同工同酬,或接近同工同酬的方式。相当于外包人员的劳动关系主体并不在发包单位,但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地点、工作内容经常需要协同,必然会发生一些双方信息的沟通。所以保证待遇相差不大,也是能够推进工作顺利开展,劳动关系和谐的重要一方面。
银行的非正式员工
上述浦发银行的回答也道破了银行信用卡中心真实的用工情况。事实上,信用卡中心在银行属于一个特殊的存在,很多信用卡中心员工并非银行正式员工。
“我是1999年入行,那时签的就是外包公司,对外营销时都不能说自己是某某银行的。”信用卡行业资深研究人士董峥在接受中新经纬采访时表示。董峥介绍,外包公司和银行之间会签订代理协议,公司被授权帮助信用卡中心用市场化的方式在外从事推广业务,但是与银行没有任何关系,只收取代理费。
一位股份制银行信用卡中心的离职员工王一菲(化名)告诉中新经纬,其所在的银行信用卡中心独立于银行系统。“曾有人去支行驻点,但他们不属于支行,只是支行的过客。”
王一菲介绍,其曾经供职的信用卡中心一线外出业务员(下称业务员)是与一家公司签订劳动合同,不属于银行编制。只有一些业绩突出的业务员升职到主任、总经理等职位后,才会和银行签合同,变成银行的正式员工。
对于薪资水平,王一菲称,一线业务员的月工资由底薪+提成组成。以其所在的城市北京为例,底薪一般在6000元左右,每月工资低时8000元,高时甚至能达到4、5万元,并且全额缴纳五险一金。“平时为了激励大家,过节会有奖品,业绩越高奖励越好,有iPad、电动车、水杯之类的。”
2009年,针对多部门共同发布的《关于加强银行卡安全管理、预防和打击银行卡犯罪的通知》,中国人民银行形成了一份意见,关于“发卡机构不得将信用卡发卡营销业务外包”,意见指出,发卡机构只能采取柜台营销或自建营销队伍的方式进行信用卡发卡营销,不得将信用卡发卡营销业务委托给其他法人机构,发卡机构全资或附属子公司、控股公司,以及与发卡机构合作发行认同卡、联名卡并向自身客户营销认同卡或联名卡的合作机构除外。
意见强调,已采取外包模式开展信用卡发卡营销业务的发卡机构,最迟要在2009年10月31日前按照新的要求整改到位。
但银行信用卡中心的外包项目并未消失。根据意见,禁止外包的仅存在于信用卡发卡营销业务,分期营销、催收等其他业务并未在其中。上述浦发信用卡中心前员工也透露,部分银行的信用卡中心仍在与外包公司合作。
中新经纬查询发现,今年2月,中国银行陕西省分行发布了《信用卡分期外呼外包项目招标公告》。3月,建行四川省分行发布了《2023年信用卡专项分期辅助营销外包服务项目公开招标公告》,选取符合条件的合法公司,在全省范围内与各二级分支行联合开展信用卡专项分期辅助营销外包工作。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也于2022年2月发布过《2022年催收业务外包增补项目招标公告》,投标人可针对招标人提供的各逾期阶段信用卡账户提供非诉催收业务。
“时代变了”
随着信用卡市场逐渐饱和,持卡人越来越多,信用卡中心的业绩压力也更大了。
王一菲表示,近些年市场相对饱和,各银行竞争压力较大。北京可能相对还好,愿意干总能找到没办过卡的人。另一部分压力是来自于业绩压力,信用卡属于销售工作,如果个人业绩不好在小组内就会感觉压力大。王一菲说,自己的工作越来越累,身体状态不佳,最终她提交了离职申请。
央行发布的《2022年第四季度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显示,截至2022年四季度末,全国共开立信用卡和借贷合一卡7.98亿张,环比下降1.20%。
从上市银行年报来看,部分银行信用卡发卡量/流通卡量增速有所减缓。如浦发银行,截至2022年末,信用卡流通卡数5133.16万张,同比增长5.98%;而2021年该数据的同比增速为10.78%,增速下降。
2022年7月,银保监会、人民银行于发布的《关于进一步促进信用卡业务规范健康发展的通知》指出,连续18个月以上无客户主动交易且当前透支余额、溢缴款为零的长期睡眠信用卡数量占本机构总发卡数量的比例在任何时点均不得超过20%,政策法规要求银行业金融机构发行的附加政策功能的信用卡除外。超过该比例的银行业金融机构不得新增发卡。
多家银行的信用卡透支余额也出现下滑,如平安银行、交通银行分别同比下降了6.88%、3.01%,分别至5786.91亿元和4777.46亿元。
“如今信用卡市场本身进入了一个相对饱和的状态,信用卡市场是在有卡用户中竞争,也就是面临客户重叠的问题,可能会导致多头授信等问题,导致竞争越来越激烈。”董峥分析称。
离职后不久,王一菲得知她所在的小组由于业绩不佳全组被辞退,大部分人跟着主任跳槽去了另一家银行的卡中心,还有部分人则选择彻底转行,从此不再做信用卡销售。
(文章来源:中新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