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闻:大平原(二百七十)|犹记那份录取通知书
滨州网| 2022-08-07 06:27:08

犹记那份录取通知书

胡付营

每一段深深的记忆,都曾是岁月中不平凡的经历,在岁月深处泛着光泽。


(资料图片)

那年8月,记得11、12日的样子。中午,全家刚从玉米地里劳作回来,一个个浑身都湿塌塌的,劳累写在每一张脸上。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父亲坐在梧桐树的荫凉下疲倦地吸着烟,二哥则在牛棚里忙活着拌草料,我机械地嘎吱嘎吱地压着井水冲洗脚丫。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鸣唱着,劳乏的我似乎没有听出一点乐音。

这时,一辆摩托车停在大门口,进来一位中等身材的邮递员。他面带笑容,认真地确认地址和姓名,然后拿出一份特快专递给了匆忙赶过来的父亲,告诉我们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父亲慌忙喊我过来,签名,盖手戳,我看到父亲的手在颤抖。邮递员办理完手续便急匆匆地走了,我的心突突地跳着,忘记了跟邮递员道别。

父亲拿着快递反复地看着上面的地址和名字,生怕不是我的通知书。母亲眼里噙满泪花,一个劲地擦拭着眼角。我用剪子一点点剪开邮件外封,小心地取出录取通知书和报到说明。略识几个字的母亲也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多次,嘱咐我一定把通知书收好。母亲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下终于放心了,可咋选了个这么远的学校,这来回得多长时间呀!

离开学的日子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母亲翻箱倒柜地给我准备行囊。她找村里的最好的裁缝,给我做了一个带拉链的行李背包和一条深蓝色的新裤子,从集上买了两件浅绿色的短袖,拾掇上几件冬季的衣物。凡盘算用得着的衣物都找寻了出来,比来比去,都要放上几件。好几个晚上,母亲在灯光下又为我赶制了两双千层底,说我脚肥,穿鞋多,怕那几双些不够穿的,接不下来。那几双布鞋虽然在大城市不时兴,可一针一线缝进去的是母爱与不舍,还有无尽的牵挂。记得那几天,母亲还抽出时间包了几次饺子,母亲听说南方主食是米饭,生怕我到了学校生活不习惯,吃不着面食,身子受了委屈。

父亲盘算着学费和生活费,那份通知书让我彻底读懂了父亲,读懂了生活。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父亲和我把家里新收的麦子,一袋袋码到地排车上,去往村里一户专门贩卖粮食的人家转卖的情景。年近花甲的父亲弯腰驾着车,默默行进,没有话语,噗哒噗哒的脚步和喘息声叩击着我的心。忘不了,父亲用哀求的语气要求人家多涨几分钱的眼神和数钱时的那份仔细。我曾是多么的看不起那些哀求的眼神和话语,可此刻竟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心酸,那许那是一种叫不出的爱。忘不了,父亲把存下的一车西瓜装车叫卖的光景,再热的天气舍不得吃掉一个,再饿也要等赶回家吃饭,舍不得买几个的五毛钱一个的火烧。忘不了,那些天父亲蹬着那辆大梁车子到亲朋家里借钱的身影,紧皱的眉头如石刻一般,那是我时光里永远抹不掉的记忆。父亲担心我没有独自出门的经历,于是四处打听附近有没有同路的学生。最终和邻村一位去往重庆的取得联系,约好开学时结伴而往。

那几天,我时常翻看那份录取通知书,别样的滋味涌向心头。从那时起,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父亲的那份艰辛,母亲的那份不舍。夜里,丝丝愁绪萦绕在心间,辗转反侧。一边是梦想的通行证,一边是生活的窘困和无奈。父亲看出了我犹豫的心思,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家里的一切不必担心,只管好好读书就行,不要有后顾之忧。读了这些年的书,不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吗?好多人想上大学还没机会呢。”

上大学出发的那天早晨,醒来发现母亲已早早地包好了水饺,父亲则在院子里给那辆大梁自行车轮胎打气、试压,准备骑车送我到镇上坐去县城的第一班公共汽车。母亲盯着我吃饺子,绕起来绕去总要我多吃几个,不时背过脸去偷偷地抹着眼泪。那时我已是一米七五的个头,父亲已经五十六岁了。我不想让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就一直说要他坐在后座上,我来骑车子。

那是我第一次用自行车驮着父亲,也是父子一场中记忆最深的一次。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的身子竟然那么轻,他那瘦弱的身架是如何承担起全家的重担的?他那单薄的身子怎样抵抗四季的风风雨雨的?带着父亲,想着父亲那些年经历的坎坎坷坷,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泪凉凉地从面颊上滑落。一路上,父亲没有几句话语,只是把几日来叮嘱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清晨的湿气袭满全身,阵阵凉意越发使我感到父亲肩上的担子愈加沉重了。汽车启动,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忙地跟着跑过来,对着窗子大声说:“看好行李,收好通知书,到了学校,要多回信……”

虽然时光过去了近三十年,可那份通知书里的滋味却愈发浓郁,在每个秋风渐起的月份里溢满心间。

作者简介:胡付营,邹平人,就职于西王集团,文学爱好者,滨州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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